Cheesecake Cemetery

【萨杰】【加勒比海盗5】The Spanish Blue Diamond西班牙蓝钻石(六)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杰克丢开那只苹果,透过窗帘的缝隙目送两个士官把马斯埃杜护送上一辆马车。他用门齿慢慢磨过下唇,手指焦躁地绞成一个个白色的小结,“你听到他说了,不止我们在找钻石。”

“我知道,对此我们无能为力。”他说,脑袋偏向后面,“多看两眼也没办法让你在一百码外把他后背盯穿。”

“我就是讨厌这人的个性,要我说他还会给我们惹更多的麻烦,在监狱里待半天就会有人保他出来。”

“我也没听说谁讨你喜欢。”

“你不也是吗。”他说,转过身来,两眼发着令人不快的光,身体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既然他们抢了赫克托,他会比我们预料的更早离开。”

“有件事情我想不通。”他说,十指交叉绞在一起,“维拉是唯一能快速把钻石脱手的途径,他还有帮派撑腰,不管他们起了什么纠纷,你的朋友完全没理由杀掉他。”

“他有自毁倾向。”

“那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他耸耸肩,“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在这里了。你是他妈的指挥官,我以为该是你来动脑子。”

萨拉查厌烦地皱起眉,“别太得意忘形,斯派洛,你依然是个小偷,还是失败的那种。”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着实让我心痛。”

“你到底想说什么?”

“带你的人去码头蹲守,天黑之前就能解决问题。”他说,双臂环抱在胸前,阴沉地看向萨拉查,“我们浪费了一个中午在这里听这个满嘴胡话的蹩脚骗子唠叨他的人生,但是没一点好消息。那颗钻石已经惹够了麻烦,你该采取些措施来控制危害了。”

“而我还以为我雇你不是因为你说话好听。”他讥讽道,“迄今为止,你说的都是废话。已经有人送了命,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会让我的人暴露在那些雇佣兵和走私犯的枪口下,更不用说赫克托.巴博萨如果听到风声会把自己藏得更深,我不想运输队出现损伤又一无所获的情况。”

“那个叫马斯埃杜的有一点说得没错,被帮派盯上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和他们死磕占不到便宜。”他眼里的怒火消退下去一些,食指搭在下嘴唇底部,指节绷得发白,“你得赶在他们前面抓到赫克托。”

“维拉一死,他没办法立刻把钻石脱手,而且现在肯定有人盯上他了,要是他敢去码头登船那些人会把他射成筛子。他的处境比我们的更加为难,我想不到我们能有什么值得着急的。”萨拉查从衣兜里摸出那枚硬币,它的边缘被磨得光滑,正反两面的立柱和字母纹饰几乎被磨平。它从他的拇指上下翻越至尾指,又灵巧地转回起点,仿佛是处于某种磁场中,杰克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不让它掉下来的。“既然他杀掉了维拉,本地的其他走私犯也不会袖手旁观,迟早会把他逼得现身,到时候我们再冲出来,人赃俱获,还能省下不少时间。”

他说得缓慢,清晰,带着种轻浮的傲慢,或者那只是他浓厚口音给人造成的错觉。杰克用指甲盖刮了一下眉心,放下手,嘴唇抿得发白,掉过头,长久凝视着墙上的画框,一声不作,转回来时,焦虑的浅红色漫上脸颊,“你是在玩运气。他带着那一箱金子,没有哪里是他买不过去的。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们就能赶上他?其他人抢了先机,他就会被就地处决,然后你的钻石也被夹在棉花里运到南美洲去了。”

他像是下了决心,双脚落回地面,发辫扫过肩膀,装饰的金属环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仿佛他的头发里藏着整个皇家造币厂,“不管你怎么想,我要去码头搜一圈。你要么给我一把枪,要么你自己当那把枪。”

他从堆积的信函下摸出一把钥匙,在杰克面前晃了晃,锁上装枪的抽屉,锁孔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杰克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几乎要微笑了,虽然知道没必要这么做,但他喜欢看到杰克恼羞成怒的表情。“你说得没错,小麻雀,我确实是他妈的指挥官,没我的指令你哪儿也别想去。等这事完了你领一笔赏金就走人,说好听点你是特别雇员,说难听点你就是带薪服刑的。外面走廊上有半打人会很乐意把你打成残废,公平说来,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意向,你得小心行事才能让我站在你这一边。”

“少了一只手揍我可不那么容易。”他藏起那股狠劲,语调里透露出一丝轻蔑的酸味,“在我为你冒了这么多风险之后。你可真是个好朋友,阿曼多,可惜我们认识得太晚。”

“我是个不错的朋友,但不是你的朋友。”他侧过身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探出身去,在席卷而来的热浪下眯起眼,正午的炽热阳光挤过缝隙刺入昏暗的室内。他低头俯视着下方寂静无声的街道,随后掩上窗帘,回到桌子后面,神情微妙,“能承担得起我的友谊的人既不偷东西也不冷嘲热讽,最主要的是他们从来不想惹我生气。”

“那么他们肯定是恨你入骨了。”

“如果有你这样的好理由,我不介意。”他伸手从蓝色墨水瓶里抽出鹅毛,墨水沿着羽管渗进末端的绒毛里,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白色,“我们等。你被做掉对我既没好处也没害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在你该待的地方,不要再给我惹事生非。”

他翻开一本日记本的封面,在空白的一页开始写起什么,从桌子的另一边倒着看那些字迹就像蕾丝缎带的花纹一样难以辨认。杰克固执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用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尖锐目光观察着萨拉查,狡黠的笑意在眼里转动。“你不会真的要我相信你不打算追查那条船了,对吧?”

“那得看有没有人值得我这么做。”他低着头,快速地扫了一眼杰克,目光毫无痕迹地滑向摆在远处的那些信函,接着依然专注于纸页上的内容,好像如果他有一分半秒没有盯着那些字就是天大的罪过。

杰克突然之间将那本日记抢了过来,他动作灵巧而娴熟,一秒之差,纸页就已经在他手指间快速翻动了。萨拉查被迫抬起头,铁青着脸色,威胁的意味连掩饰都免了。

他咧嘴一笑,将本子甩向墙壁,绿色皮革边角镶嵌的铜片撞在木板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钝响。“启发我一下,既然你坚持这样神神秘秘——谁是沉默的玛丽?”

“和你没关系。”他冷冷地说。

“那我就猜那是条船,还刚好就是港口停着的那艘,或者说‘圣马努艾尔号’。”他说,身子向前探过桌面,几乎趴在了那上面。萨拉查惊奇他还没有一巴掌扇在杰克脸上让他滚开。“勋章很漂亮,你怎么得到它们的?”

“上次我确认时,杂货店里没有卖的。”

“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他说,“如果你打算沿途隐姓埋名,你就不该把这样一件漂亮外套穿在外面。我总是觉得在哪儿见过你,可越想就越想不起来。”

“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是的。远比我需要的多。”他笑了笑,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男人身后,手里的小刀轻轻靠上萨拉查的喉咙,刀刃朝内,感觉轻薄又冰凉,“你不该把枪锁进去。”他的声音像是从梦中传出来的一样虚幻。

萨拉查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有肩膀略显僵硬了些,眼里流露出轻蔑的神色盯着那把刀。“我猜你有些要求。”他说,慢慢将鹅毛笔插回墨水瓶中,同时另一只手藏在桌面下,沿着裤子的边缝小心翼翼地向腰带爬行,像是那只手根本不属于他,连肩膀都没有被牵动一下。

“我想要那个耍了我的混蛋倒霉。我要赫克托.巴博萨死,心脏上留一个子弹窟窿,而且我就要在今天做这件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冷静得可怕,表情却透露出在面孔之下浮动的疯狂,嘴唇急不可待地微微颤抖,“你总是拖拖拉拉的,我以为你能让他死得很惨,但是直到现在你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个畏手畏脚的怂包。他给我造成了不小损失,不管是名誉上的还是自尊上的。”

“我没那么大的能耐。”

“不仅是个屠夫,还是个喜剧演员,真是意料之外。”他嗤笑道,“你的工作就是一船船地淹死海盗,政府给你的薪水不是白给的。”

“就像你说的,我在休假。”他说,手碰到左腰上一根金属柄时停了下来。杰克手里的刀没有动,于是他推测从他所站的位置看不见桌面下的情况。

“他比起你杀过的大多数海盗还要该死,没人比我更了解了。”

“我不怀疑。疯子从来不会和傻子有太多隔阂。”

“是啊,你还是所谓的杀人狂呢,但是我看不出你死到临头的时候和其他人比起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透过衬衣的硬领,他能感觉到杰克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没有他做出来的那样镇定。萨拉查不觉得恼火,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杰克手腕上刻意暴露在他面前的P形烙印,懒洋洋地说:“要是你割开我的喉咙,聪明人,一分钟后你就会被楼下的其他人乱枪射死。你要是逃到街上,整个城市的帮派杀手会比我的人更快完成这个任务。”

“听上去我已经被逼进死角了。”杰克尖锐地假笑了两声,像锯条发出的噪音,此时一辆马车从楼下驶过,车轮声和马夫的吆喝让他没注意到萨拉查大衣下轻微的金属刮擦声,“别怪我,迄今为止你没给我任何好处,我只想要个口头承诺,多份保障。”

“你未免太信任他人了些。”他冷笑着说,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轻轻敲打着陶瓷镇纸,眼里掠过隐晦的嘲讽意味。

杰克咧嘴大笑,睫毛像画刷一样遮盖住眼睑,留下一片阴影,“也许吧,也许。但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阿曼多,你是那种把承诺看得比性命都重要的老派人,不是吗?而且你根本不想闹出人命。”

他的笑意逐渐被稀释,狡诈而冷酷的表情在脸上闪过,“给我一把枪和一天的时间,明天晚上之前我就能把钻石交还给你,那之后我们就两清了。你放我走,那只装金子的皮箱也归我,就算是精神补偿。”

“要是我拒绝呢?”

“那你丢的就不止一箱金子,而且来领的家伙们也不会像我一样讨人喜欢了。”

“听上去很诱人。”他轻声说道,桌下的右手安静而快速地抽出佩剑。

一道冷光闪过,剑就稳稳地抵在了杰克大腿内侧,紧贴着包裹着他肢体的那一层细亚麻布,透过单薄的布料能感觉到钢铁的低温。

杰克发出轻微的抽气声,瞳孔骤然缩成一点。他扳着萨拉查脖子的手抖了一下,收得更紧。

“小心点,那是一条动脉,要是断开谁也没办法帮你接上。”萨拉查冷冷地说道,“似乎我们陷入了僵局。”

“看来是这样。”

“你准备好让步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他说,“你想要赫克托.巴博萨死,我打赌仅仅是这条街就不止你一个人这样想,可能还轮不到你。”

“要是你真的体验过,老兄,这世上有两种东西过程比结果更有价值,一样是做爱,一样是报复。”他停顿了一会儿,又以更温和一些的声音犹豫不决地补充道:“我暂且假设你知道被朋友出卖是什么滋味。”

“你的心都碎成了玻璃渣。”他嘲讽道,“自怜自艾只显得你无聊,宝贝,你甚至没仔细听我说话。当我说这条街的时候,我指的就是这条街。”

“我不明白。”

“去窗子旁边看看。”萨拉查说。杰克没有动弹。他将剑从年轻人大腿上移开,用膝盖顶了他一下,“去啊,你摔不下去的。这把小刀也改善不了你的处境,我保证你不会想和我僵在这里一整天。”

他犹豫了片刻,看着手里的刀,又看向窗口,最后依然没有放下刀,只是转过头,踮起脚尖,探到窗帘缝隙前向外窥视。

正午的街道被阳光炙烤得褪色,临界的玻璃橱窗反着刺眼的白光,像延展开的闪电。地面被尘土覆盖,乌鸦在车辙中啄食散落的谷粒。对面的巷道里有两个男人坐在手推车上掷骰子玩。他们看上去都心不在焉的,其中一个不停地往街的另一头张望,另一个则时不时捡起脚边的石子,扔向那群乌鸦。门廊的阴影下还躺着一个流浪汉,他右手插在衣兜里,脚尖在沙土里转一只空酒瓶。除此之外街上没有一个鬼影子,半空中的晾衣绳像蛛丝一样晃动,不管什么颜色的布料被强光映得雪白,在热浪冲刷下随风飘拂。

强有力的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小臂,杰克抖了一下,惊讶地微张开嘴,像是发出一声叫喊,但他们都没听见声音。他向旁边跳开,却被死死地抓住手腕。

见挣脱不得,他举起还能活动的另一只拳头,揍在对方鼻梁上。

萨拉查往后踉跄两步,却很快恢复过来,一股血流从鼻子里渗出。他看上去被完全激怒了,目露凶光,夺下那把刀,膝盖狠狠向杰克的小腹撞去。

这一下撞得不轻,杰克蜷缩起身体,摇摇晃晃地靠上墙壁。他的眼睛变得潮湿,作出要呕吐的样子。

萨拉查向后退开,用袖口抹掉脸上的血迹,抬起头时表情阴沉,没了刚才那抹轻佻的幽默感。他揪住杰克的辫子,回到窗户旁边,让他的脸贴着滚烫的玻璃,疼得呲牙咧嘴。“我从不轻信他人,特别是酒鬼、毒虫和窃贼,你刚好三样全占。他们在那里守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你觉得要是你单枪匹马的走出那扇门会发生什么?”

杰克艰难地喘着气,停止了干呕,喉结上下滚动,“被射成筛子吧,我猜。”他咧嘴笑道,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眼眶底部浮现一片湿润的红色。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萨拉查放开了抓着杰克头发的手,强迫他转过身,靠着墙站稳。“但是你早就知道了。该死,要是你不怕这些人,那你在怕谁?”

他勉强笑了一声,仰起头,前额被汗水浸得发亮,发丝贴着皮肤纠缠成一绺绺的。“上帝。”他脸色苍白,颧骨有两块红晕,像胭脂蹭过的痕迹,“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快。”

“你应该知道。帮派办事的效率比政府要快,而且事实上这个城镇确实是他们在运转。”他说,“现在比起钻石,这些人应该更想要一场枪战。”

他的眼睛埋在眉骨的阴影里,一种无常的暴戾如白色闪电般划过。他的确对这里深恶痛绝。杰克偏过头再次看向窗外。那些人没有消失,他感到失望。

教堂的钟声从远处传来,穿过寂静明亮的街道,清晰得好像钟楼就在他们头顶。

他们僵持在原地许久,萨拉查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走到五斗橱旁,从一只精致的摩洛哥红漆木盒里拿出一根雪茄,木头表面的棕榈树图案干裂得残缺不全,但是依旧保留了独特的异域风情。

他擦燃火柴,让火焰撩过雪茄末尾,在空中晃灭火柴,吹熄烟草中间的火星,夹起雪茄放在嘴唇之间,脸颊凹陷下去,随后叹息般地把烟雾吹出来。

浓郁的烟草气味在空气中弥漫,随着白烟扩散开来。他低下头,拿开烟卷,凝视包装上回旋状的纹路,“我没想一直等下去,那是个谎话。今天晚上卡洛斯就会带人去搜查罗德里格号,我会替你杀掉赫克托.巴博萨。”


评论(1)

热度(19)